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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孩子上學老遲到,曠課一籮筐,鄭爸爸不時得無奈地來學校替「少爺」請假。

「兩個鬧鐘在耳邊響也沒有用,我親自大聲叫醒他,他也回應說『知道了啦』,最後竟然還是睡過頭!」眉頭緊鎖,鄭爸爸臉上的線條全都皺成一堆。

「心理師,你可不可以幫我跟導師求個情,這個不成材的孩子,讓我實在沒臉再去見導師了!」聲調帶著些許哽咽,聞之令人不禁對其孩子的不懂事要再三搖頭了。

「現代父母真是難為了。」面對鄭爸爸這位熟客,我也試著跟其孩子的導師接觸了幾次,儘管大家都有心幫忙,但爸爸替孩子負責上學的劇情卻一再上演。

「到底有什麼好方法可以讓我的小鬼可以乖乖準時來上學呢?也許是上輩子欠他的吧‧‧‧」鄭爸爸「照例」地向我倒了些苦水。

學校心理師當了一年多,我漸漸能夠從另類的角度來肯定自己的工作:那孩子本人好像沒啥痛苦,比較需要關心的反而是家長,然而造成鄭爸爸的困擾源,看來一時間也沒法子解決,如何讓鄭爸的心情平靜些,就成了我當下可努力完成的目標。

然而聽了多次鄭爸固定的發言後,我決定這回要跟他說一個自己發現的花園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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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家庭(族)都好比一座花園:有多言的花,自然會有靜默的樹、不起眼的草;會有生意盎然的蝴蝶,但也有被忽略的不知名小蟲;少不了奇珍異木,卻有一些是不知名的亂枝怪葉。大部分植栽的生命都是用力紮根、爭先向上,但也有少數異類,偏偏斜倚橫躺,看不出任何價值,更破壞了花園的整體感覺。對這些施肥從不間斷、甚至有大樹庇蔭卻仍不思振作的怪植物,身為旁觀者的我們,也只能氣得搖搖頭,甚至在心底嘀咕著:真是沒用的東西,不成材!

大樹拼了老命地讓自己長壯,無非想替這些長不高的朽木,避風、擋雨、遮太陽‧‧‧一切的努力就盼小樹可以接下自己的棒子,成為花園另一個的看版選手,最好也變成一株有肩膀的大樹、成為一塊可擔當的棟樑。因為大樹深怕某一天自己會突然碰上雷公造訪,萬一撐不過,那些尚未成材的幼苗,那整座花園的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於是透過各種技術、問遍各方專家,大樹無非想對這些怪木進行改造,看看能否「化腐朽為神奇」?當然,出現「轉機」的案例十分稀少,但也正因為「神蹟」不容易發生,反而因著經常被報導而廣為流傳。

終於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大樹深信所有的「例外」都不正常,都該被解決;每座花園都陷入「改造」的迷思:砍的砍、劈的劈,裝飾的裝飾。反正,不早點將歪木們「拉直」,以後就更難救啦!

一段時間過後,大樹已在不知不覺間,把自己變得更高更「成材」,也更「有用」了,從高處再向下看那些被保護的花草,也自然有了距離,甚至有些睥睨。至於對那些費盡心血卻拉不正的怪木們,大樹最後只好選擇放棄,不再對其有任何指望。

就在花園裏那些歪長的「異數」被放棄溝通後,有些沒機會證明自己的價值,慘遭直接折斷;有些則是費盡心力往橫長,只為了不被大樹擋住,想證明能憑著自己的打拼,被太陽照到而行光合作用。只是沒想到大樹也好意地在拼命「擴大庇蔭」,而讓橫長的計畫終告失敗。雖然因為錯用了長大的方法而開始腐爛,這些枯木卻開始蹦出草菇與香菇,甚至可以養出珍貴的蘭花,最讓人驚豔的是,不小心還可能成了靈芝朵朵的溫床呢!大家族的連續劇之所以好看,不都安排了一位叛逆敗家的反派角色嗎?可全家族不也因其所惹出的麻煩而緊緊相連出感人肺腑的傳奇嗎?

還有些斜倚的怪木,最後才被視貨的藝術家驚為天人,其斜長彎曲的造型,原來不是「異數」,而是藝術啊!只是一般人不懂要偏個角度欣賞,差點蹧蹋了這另類的存有。這所謂的怪木,根本不是無所謂地躺著;他終其一生地斜倚著,其實是在等著懂得欣賞的貴人呢!

其實,春去秋來,花落花開,大自然在冥冥中似乎有一些規律。在我們全力解決「問題」的同時,卻忘記這都只是生命故事中的「現象」;當奮力修整這些「不成材」的同時,反而很少有機會靜下來欣賞這花園的錯落之美。

大概我一口氣說得太長了,向來話多的鄭爸竟沒有接話,還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安靜半晌後,鄭爸爸說了一句讓我永生難忘的經典:

「難道我那邋遢懶散的孩子,竟是美學界未經琢磨的曠世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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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的臨床工作越久,越來越覺得個案的怪往往都其來有自,何以稱怪?而人生的閱歷漸豐,更發現每個看似正常的個體,其內心深處也埋著難解的特色哦!

花園中的每株植物都有不同,其實每個人天生就不相同。正因如此,世界才變得豐富。

然而,我們真接受每個個體都是獨一無二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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