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師的眼睛

2007/07/30

這次出國是跟旅行團
因為之前就答應了阿姨要帶她女兒出去玩
她不放心讓女兒(15歲)單獨跟我自助旅行
所以還是跟團

很意外地交到了朋友
跟他們談話很開心
但是我也發現
隨著我們越來越熟
壓力變得越來越重
剛開始那種輕鬆的心情幾乎消失了

一開始
想著這是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
就覺得輕鬆多了
表妹也是個不多話的人
又是小孩子
比較不需要客套

但是從第三天領隊要我們自我介紹開始
我覺得在台灣的夢魘又回到了身上
那種看見兩個室友聚在一起笑，就覺得他們在說我壞話的惡夢
覺得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失敗
等著我承認自己一無是處的陰暗幻覺
不管玩得再開心
吃得再美味
睡得再舒服
穿再美麗的衣服
都索然無味

從大家記住了我的名字
認識我是誰
知道我唸台大開始
疲憊重新回到心中

實在十分厭惡憎恨台大這個頭銜
只要一說出我唸台大
看見別人眼中的欽慕、期待、疏離
以及一目了然的"我不如你"
我的心中就產生深重的自卑感
以及憤怒
為什麼你要自認為不如我
為什麼我只是因為考上台大，就一定要比你好
我也是人
我也很卑劣，很軟弱
為什麼從第一眼就不給我犯錯的機會
就認為我把事情做好是理所當然

我會這麼在意這些
是不是因為最在意所謂優不優秀的人
正是我自己


從自我介紹後
我又開始不得不逼自己表現開朗大方
讓大家都喜歡我，不想要被拋棄。
即使知道那都是自己的幻覺
只要一有人出現在面前和我交談
我就渴望人的溫暖
想要緊緊抓住對方不放
但是在獨處的時候，又好想離開這一切
拋下所有人

在回程的飛機上
我跟新交的朋友一起玩猜數字的遊戲
她很喜歡這個遊戲
玩了兩次
我很快地猜出她的數字
她卻花了好久的時間才猜出我的數字

在這個過程中
我已經感覺到不妙。
我盡力掩飾自己已經知道答案的樣子
贏的時候表現出天真的高興
好像我很努力才贏
也都不在遊戲途中告訴她
我已經知道她的推理錯在哪裡
一直等著她自己猜出答案
(這是我的自大，我的自私，我想要達成自以為是的愉快氣氛)
但是
玩了兩次之後
她露出沮喪的神情說
"好累，我不想玩了"

這是她喜歡的遊戲
我卻還是讓她覺得這個遊戲不好玩了

於是我又看見那道雷往我頭上劈下
儘管她根本無意傷我

天生的頭腦
天生的優越能力
不是我自願的
我沒有要傷害任何人
我不想讓任何人感到自卑
我只是跟所有人一樣
想要享受生命的樂趣

所以我會盡力玩遊戲
然後覺得遊戲很好玩

但是
沒有人會想要一直跟一個"只會讓自己看見自己短處"的人在一起
當我表現好時
某些朋友眼中那種嫉妒又羨慕的神情
我都看見了
我不想要讓他們覺得自己不如我
導致他們不想和我在一起
但是我天生的存在就有一部分，
會讓世界上部分的人發現自己不如我

同時，我也知道
即使他們某部分不如我
也一定有別的地方勝過我
沒什麼好比較的
我根本不必對這些耿耿於懷
況且
人很堅強
就算發現自己不如人
一般人也有恢復的能力

所以，一直以來
受傷的人都是我
恢復不了的都是我
不是他們。

因為我承受不了那種眼神
我不想要再看到別人那種"你跟我們不一樣"的眼神

我害怕被排擠。

我知道大家是真的喜歡我才跟我在一起的
不會隨隨便便丟下我
也不是什麼丟不丟的問題
人與人相處本來就是分離與相遇的循環
就算是戀愛也一樣
我的身邊也沒有誰抱著什麼丟棄之類的想法在和人交往
但是那種逼迫自己去服侍對方
想要看到對方因我而露出笑容的慾望
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
在交通工具上讓座給老人，給弟弟，給朋友，給表妹
我不是認為對方比我更需要座位
是因為那樣能夠讓我擁有至高無上的滿足感
我喜歡為了對方而忍耐的自己
那樣的自己才讓我覺得存在有所意義
覺得那一瞬間的我是有價值的

但是最終回歸到獨處的時候
只剩下無止盡的疲憊

不斷地擺蕩在兩頭之間
一回首
才發現全是空白
自己依然不想擁有記憶

心理師:
你已幫自己解開了自己健忘的謎底...

還想讓你知道的是,就算只剩無盡疲憊地回歸獨處,就算健忘空白依舊,你一直都是有價值的.

你否定不了我對你的信賴,

除非我否定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