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師的眼睛

  魚貫穿過學弟妹串連的「花門」，如雷的掌聲從四面八方湧入，在「恩雅」靈氣如活泉的音樂聲中，孩子們進入會場。今天，是屬於他們的日子。

  很難形容他們的表情，眼睛睜地大大的，嘴角微揚，神情大多有點緊張，卻隱隱透出一份強壓心底的榮耀。三年來要看到他們有這種「神情」的機會並不多。每個孩子都穿著地異常整齊，連愛耍寶的搗蛋鬼也都難得地一本正經起來。這突然讓我想起美式人文電影在片尾常出現的高潮：在悠揚的主題曲中，故事進入全片最感人的部分。莫非孩子在國中三年的成長張力，也會在畢業典禮中達到頂峰？

  三年級的導師們在校長的率領下，踏著特別鋪好的紅地毯，一步步走向講臺。禮炮、歡呼、口哨聲此起彼落，還未坐定，學生們一聲聲「我愛你」的激情叫喊，更是互別苗頭地較勁著。相信老師們都有這樣的感觸吧，三年來所有的受氣與爭執，在這一瞬間全轉成「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喜悅！

  與其說這是場畢業典禮，倒不如說，這是師生們彼此將對方看重後所釀出的大和解！曾經，被導師強拉進輔導室的叛逆小子，是怎麼勸也不肯低頭；曾經，因為老師恨鐵不成鋼，早已放話永不過問那無藥可救的小鬼，就在此刻，無論是學生還是老師，一切恩怨全都冰釋。無須教條、無須管理，此情此景，充滿「美德」。每個人都那麼地柔軟，每顆心都那麼地敞開，人性的真善美，在此刻動筆之際，仍可依稀感受。

  環繞校園，國三的孩子們最後在學弟妹列隊的祝福中，穿過長廊、川堂，步出校門。在這一瞬間，他們似乎長大懂事了不少。不管這三年是認真上課亦或是蹺課摸魚，此時的他們是成功的：他們終於走完了青澀的國中生涯啊！我在他們臉上看到不捨的神情，也在他們眼中見到那美好未來即將從此出發的亮光！

  人啊！被看重之後，是多麼地有力量！

  但願這樣的教育場景，不只在畢業那天才出現。能不能在一個月的三十天中，將每個獨特的一天，輪流地分給一個一個的學生，讓每個孩子都有機會驚豔自己的「特殊」，感受一下被老師瞭解後的「看重」滋味！在不算短的三年中，如能讓他們多當幾次「生命的主角」，那麼，這群孩子必將成為充滿希望的未來主人翁！果真如此，就連我們這些大人們，也將會活在美麗的新世界！

後記

  就單單喜歡看他們那副神采飛揚的樣子，我在離職前（學校心理師的計畫試辦兩年後結束），曾向好幾位當時要升國三的「頭疼學生」保證我會回來看他們「畢業」（有參加幫派的、有性情古怪的，更有一些從沒人瞭解的孩子）。  
  一年後，在我懷著又期待又有點陌生的心情重回禮堂時，陸續見著了好幾張我熟悉的臉龐。他們的表情也如去年那批畢業的孩子一般地欣喜！在我不確定他們還記不記得我的猶豫之間，有幾個孩子早已向我撲來，又拉又抱，而我也緊緊握住他們的手。就這樣一班接著一班，每班總有幾個孩子是我認得的，等他們步出禮堂，我才驚覺我的手有點腫痛。
  原來，被「看重」的感動是可以傳遞的！當老師們越看重學生，學生也就越看重老師。
  那一次手的腫痛，真叫我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