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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少了我,又有什麼差別?

      二十七歲前的我,找不到我。
      充其量,我只是跟著其他的莘莘學子一樣,走著一條「不會錯」的路。「不會錯」?能這麼肯定的理由無他:因為在那條路上同行的伙伴可多著呢!
      直到走上了「學校臨床心理師」的幽徑,在因緣際會中,一盞又一盞的燈火引導我向著光行。儘管在為期兩年的計畫期間,我只短暫地擁有了一段段交錯而過的相識,然而單憑這些貴人用心地「看見」了我,在隱約之間,我也跟著他們的眼光,看到了自己輪廓的存在。
      儘管,一切都還模糊得很!
 

 

2.     我,一個人

      七個年頭過去了,我不停地想找到一個可以安放自己的位置。
      從考慮是否要出國進修?
後來跟著教授(大貴人)一起投入九二一的災後心理復健工作;開始在大學裡兼任起心理諮商老師,一直到了取得臨床心理師的專業證照;由到處客串講課打打零工,現在則有幸進入一些機構揮灑自我。
   七個年頭過去了,大部分的時間,我都是一個人工作著。
   開著車,我趕赴排定好的單位;散場後再轉往下一站駐點。我,一個人用餐,一個人聽著音樂;我,單單一個人,可以跟自己說話,品嚐著獨行的種種滋味。
   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跑過了多少個機構?但唯一可以確認的是,我未曾停止接觸關於校園的心理衛生工作。即便我不再擔任學校臨床心理師,已有七年之久。
 

 

3.     一個被期待的角色,心理師

     我的工作跟我的生命其實是緊密地交織著。
     如果從創造豐富的角度來論,我的專業工作,根本就是我認真體驗生命的最重要休閒!
     今晨,我依約前往南港的某所國中,參與一場個案研討會(瞭解學生在校及在家的狀況後,提出我的分析,並與老師或家長一起討論後續的行動方案)。工作並不全固定的我,總是憑藉著臨床心理師的身份,跟這個世界產生了聯結的正當性。時間許可的話,我會先到周邊可及的綠地走段路,也許是公園,或者是親山步道。只需十來分鐘,只為將自己的心給安頓先。
     可今兒個在我徐行進會場時,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大陣仗:校長跟主任早早在場就先不提,但局裡督導的長官、法院的觀護人,還有跨校的輔導夥伴們,全都罕見地與會列席,還有社福、警政等機構,民間的慈善協會等等,再加上校內負責提報的第一線教師及充滿服務熱誠的愛心媽媽,到場的人數有三十位左右。「一位學生竟能讓這麼多大人動員,到底是要討論那號人物呢?」我不自覺地在心底滴咕著。
   順手翻了開會的資料,才驚覺共有一十八位已中輟或瀕臨中輟的學生要被提出來討論。再查了一下會議流程,在三小時的討論過程中,有二十分鐘是給臨床心理師提出專業知能,為的是幫助這些大人學習如何輔導那群迷途羔羊。
   以前我在擔任學校臨床心理師時,曾遭遇「九大金剛」(參見「音樂神童與古惑羔羊」一文),他們也讓我在兩年的服務過程中,創下了不少可歌可泣的回憶。今日赫然遭逢「十八羅漢」,在有限的二十分鐘內,我能施展什麼「絕招」來協助這些好心的大人呢?邊聽著跟這群孩子接觸過的大人們的心得分享,我一邊盤算著待會到底該如何開口?   

 

4. 少了一個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我聆聽著一個接著一個叫人心碎的真實故事;離發言的時間轉眼逼近,儘管冷氣開得不小,我竟察覺臉上微微地滲著汗水。
   那來的什麼「偏方絕招」?心理學努力追求的是一套合理而有計畫的改變,面對這麼沉重的生命難題,大夥們實在已經盡了力!但難道我得這麼坦白地跟大夥招認,然後眼睜睜地看這群好人們陷入失望嗎?
   面對苦難時,我想起了九二一大地震時的東勢鄉親;面對無奈時,我想到了日前看到的一部關於震災的紀錄影片──生命。我突然驚覺今天的討論會還少邀了一個人:一個能幫這群努力付出的大人們作紀錄的!
   「應該邀位關心教育的導演的!」我終於得以開口了。「他可以幫我們把大夥所有努力的過程拍攝起來,先不管這群孩子將來的發展如何,你們曾付出的努力,其實已經十分讓人動容!」我的嘴巴動著,我的心也感應著,我知道討論會的磁場有了轉變!
   很奇妙地,當會場的「空氣」變得容易呼吸時,我那不再缺氧的腦筋就跟著靈光了起來。
   「心理專家今天來,不可能有魔法讓這十八個生命立刻產生奇蹟!如果我真有這麼神的法術,今天也用不著到處趕場,乾脆請你們把他們帶到我家施法一番即可,不是嗎?所以今天或許會打破你們對專家的迷思,我仍必須聲明在先。」甩掉了虛幻的光環,也就等於拋開了沒必要的包袱,我笑開著說道「單靠這頁『十八羅漢』一覽表,我實在難以深入分析,不過今天我至少可以給大家一個提醒‧‧‧」我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的說著「看到這名冊與聽到他們的際遇,我建議下次各位家長在幫孩子取名時,可能要避開這些名字‧‧‧」語未畢,有人笑出聲,我也跟著鬆了口氣。   
 

 

5. 看見一個生命的獨特

      從剛才聽到這十八個生命故事中,我快速地摘要出其個別的特質所在。並據此推論出那些幫助是準確無誤,只待孩子將來的因緣是否俱足;那些熱心卻可能適得其反,會使孩子的靈魂加速遠去。
   只見大夥似乎聽得專心,我那說話的「癮」又忍不住發作了起來(參見「癮」一文)。
   「我發現許多大人在幫孩子找資源時,容易被『制度』設限。像剛剛許多人提到因為依規定孩子得有國二同等學歷後,才能轉介至現行少數的中途學校。但我們往往忘了任一回在校園或社區跟這些孩子的相遇,其實都是一次次生命關懷課程的機緣啊!如果可以不要開口就問『要不要來上學?』或是把『最近有沒有認真念書?』當成發語詞,就以剛剛提到的『第九號羅漢』來說吧,雖然他無心課業,但他對7-11的打工,好像還挺『沉迷』的!如果有機會跟他偶遇的話,我倒很想跟他請教如何才能當上7-11的店長?說不定,有朝一日他會成為『打工達人』喔!」只見自己話夾子一開,大家都成了配角,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我倒是好奇為什麼大夥都已經在盡力,但還是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呢?」想把發言權拋回會場的我,好奇地問了在場的好人們。
   「因為在我們這兒中輟生的『數目』偏高,而現在正是全民拼治安的關鍵時刻,我們希望能透過大家的努力,把每一個孩子都給找回來!」輔導主任認真地把賦予大夥肩頭壓力的目標向我說明。
   「其實每個孩子的命運不同、特色也不同,也許有限的校園、標準的課程,乃至於深植於我們思想中狹義的學習,並沒辦法真的讓每一個生命的獨特得以開展吧。」我直言地道出了自己對「中輟生」這個存在事實的看法。「他們不見得一定需要被『找』回校園,因為這些孩子一個也不曾少;他們一直就待在這個社會的角落,天天上演著屬於他們自己的『邊緣戲碼』,只是很少被人『用心』『看見』過,直到『出事』之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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