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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的野人
剛到輔導室,就常聽到大家談論一位綽號叫「野人」的學生。沒過兩天,一個逃學嚴重的特教班學生也告訴我,他最討厭張吉旺了,因為他是「流氓」,專門欺負同學。後來才弄清楚,原來「野人」和「流氓」,竟是形容同一個學生。
某天快下班時,同事接了一通近三十分鐘的電話,很稀奇的,一向好脾氣的同事竟抱怨了起來:「為了張吉旺,去年已經忙了一整年。這個家長代表竟然仍怪學校為何沒有處理,還威脅要去教育局告狀!」
幫忙整理家長會紀錄的職員也告訴我,二年孝班家長的出席率是全校少有的高,原因就在張吉旺!看來,面對這號「高知名度」的指標性人物,如果學校心理師沒能幫上忙,只怕有虧職守,還會砸了剛建立的專業形象。
當張吉旺被該班輔導老師哄來輔導室時,我一絲也不敢怠慢,立即表示希望能和他聊天。想不到,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只回了一句:「沒什麼好聊的」,轉身就走。由於他身上散出的特殊臭味令我詫異到來不及反應,就這麼眼睜睜地望著他龐大的背影離去。
翻閱了張吉旺的基本資料及輔導記錄後,我陷入沈思。
母親在生下吉旺後即離去,父親以打零工為生。國小期間均就讀於啟智班,學習意願低落,連自己名字也寫不好‧‧‧
哦,難怪特教班的小朋友會認識他。從密密麻麻的記錄中,我試著勾勒出吉旺的成長輪廓。
智力程度位於臨界,建議就讀資源班;惟行為控制力差,常和同儕起衝突。
吐口水、開黃腔、亂抱人、恐嚇威脅老師同學、打人、頂撞管教、亂丟石頭、亂打電話騷擾同學、服儀不整、不洗澡‧‧‧
字裏行間訴說了無數個吉旺的「豐功偉業」,卻找不到輔導的著力點。想來想去,我決定找同事們問個明白。
「過去一年,輔導室為了安置張吉旺,開了好多次個案會議,集合好多老師,也請了不少專家學者來診斷、協助,才勉強撐過。這學期初,導師已和吉旺的爸爸達成協議,如果張吉旺的行為在一個月內無法改善,就得轉到特教班去。」似乎大家一提到去年與「吉旺大哥」的「抗戰史」,談興便上來了。「反正他國小六年本來就待在啟智班,轉去特教班也說得過去。」
「你不知道啊,李老師帶的孝班是人情班,除了張吉旺,其他同學都很聽話的,連午睡都面向固定一邊喔。只有這個野人,老是不按牌理出牌,不止讓李老師受不了,就連班上其他同學的家長也很反彈。」大家越講興致越高。
「心理師大概還不清楚,張吉旺去年的早自習時間,都是由特教組老師輪流帶的。其實,他在自己班上的時間並不多,有一半時間會被安排到學校資源班做補救教學。」有人開始替特教與資源班老師打抱不平。「學校資源班的師資,有一部份是特教組的老師,也有一些是學校的資深等退休的老師。反正吉旺上課,從不帶課本,不是搗亂,就是睡覺,教他的老師們都被氣得團團轉!」
「難道全校都沒有人可以治得住他嗎?」我仍不死心地想尋找資源。
「大概我還管得住吧,反正敢揍他的,他就收斂,他會看人臉色,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笨。」特教組劉老師笑笑的說。
他那麼「大叢」,要管他應該挺吃力的吧,看著瘦瘦的劉老師,我覺得不可置信。
「別看他個子大, 其實膽子小得很,上回我帶他與我的小孩一起到兒童樂園玩,他居然不太敢坐雲霄飛車,好不容易才拐他上去。下來之後,他可是嚇壞了。」劉老師似乎看穿了我的懷疑。
劉老師可真是關心張吉旺呢,那麼臭的一個麻煩人物,還帶他與自己小孩去兒童樂園玩,我不禁打從心底佩服。
「開個會吧,讓大家一起決定如何安置他。」主任的一句話,讓大夥的討論暫告一段落。主任快速地敲定開會的日期,似乎一切的風風雨雨都會隨著會議的召開而有答案。看來,去年的「抗戰」沒趕上,但這回我卻無法置身事外了。
苦主
為了在開會討論時能更進入狀況,我決定直奔二年級導師辦公室,先跟受吉旺折磨的「苦主」談談。
只見李老師專心地改著學生的考卷,相較其他老師們談天說地,她彷彿活在另一個時空。難道去年一整年大家的幫忙不夠,讓她顯得格外孤獨?
「您好,我是新來的心理師,希望能和妳聊聊張吉旺的問題。」我帶著慣有的笑容,希望能讓她感到我的真誠。
她客氣的點了點頭:「是要調班嗎?他最近的表現還是不好。」講著講著,李老師的口氣變得有些急躁,臉上的線條也開始扭曲。「幾乎每天都有老師或小朋友來告吉旺的狀,他真是太過份了!」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李老師的情緒已近飽和。
「喔,是這樣的,過去這段時間,辛苦老師了。下週輔導室會替張吉旺開個會,到時候,也請老師出席,希望能協調出安置這個搗蛋鬼的作法。」我決定把李老師當作優先支持的對象。
「不是說再觀察他一個月,要是不行就轉到特教班就讀嗎?他在教室會影響到其他同學的上課耶,有些課,像實驗課、工藝課,是會有危險的!同學的家長們也在抗議啊。」沒想到,李老師的情緒一觸即發。「去年已經開會多次,到最後還不是留在班上,問題一點也沒解決,再開會有用嗎?」
「每天面對這個討厭鬼,實在讓人很吃不消!」我嘗試讓李老師已達滿水位的情緒「洩洪」一下。
「我連星期天休假,早上眼睛一睜開,天花板都會浮現他詭異的臉孔,真的快受不了了!」李老師的音調越來越高,而我只能報以尷尬的苦笑。一個青少年能讓另一個大人幾近崩潰,這絕不是一個單純的組合。
「我不是想排斥他,教書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教過程度差的小孩,但張吉旺是截然不同的,很多人認為我是因為他程度不好才不想教他,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我也不想再跟他們解釋。反正他根本不適合與一般學生一起學習,也許特殊教育才適合他吧。小學他就讀啟智班讀了六年,不知怎麼地,上國中竟分到普通班了,不知是否有人刻意惡整?」李老師一口氣講了一串,情緒仍未平復。看來,我以為自己扮演了代罪羔羊,就能緩和她情緒的想法是太過天真了。
「我們邊走邊講吧,待會我還有課!」原來她對開會與否已不抱任何期待,只想快快脫身。
「李老師,要不要把妳對他的紀錄帶來說明,我想這樣大家會更清楚他這一個多月的『作為』的。」我覺得她所受的苦很需要被人瞭解。
大概是我流露出與李老師站在同一陣線的神情吧,她輕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希望這一次能真的處理好這個問題學生。」
在幫助孩子成長的同時,又有誰來幫這些大人一把?這樣的師生組合要是繼續放在一起,只怕老師會先受不了;但把吉旺放進資源班或特教班就沒問題嗎?他願意嗎?其他老師與特教班同學又能接受他嗎?
一直把自己定位在「促進全校師生的教學互動」上,我得同時照顧學生與老師的身心啊。看來學校心理師的擔子,比我想像中還要沈重的多呢!
找不到班級的學生
在校長簡短的致詞後,會議進入了正題:張吉旺該如何安置?
儘管輔導主任堆滿笑容,一再肯定老師們的付出,還特別強調等會「心理師」會提出專業的建議,但接下來的卻是一片寂靜。
轉頭望向主任,只見她帶著微笑向李老師提出「邀請」:「李老師在過去這一年十分辛苦,調皮搗蛋的張吉旺讓您費心了,願不願意跟大家說明一下他目前在班上的情況?」
李老師的表情相當緊繃,雖然我曾試圖讓其情緒水庫洩洪,但這麼凝重的會場氣氛,不知她能否心平氣和的說明?
「依據上學期開會的決議,張同學在孝班得以再觀察其言行一個月,如仍影響班上教學活動的進行,得將其安置於特教班。」李老師的聲音因強壓自己的氣憤而顯得有些顫抖。「這些是兩個月來對張同學言行違規的紀錄,本想記這麼多也無法解決這個問題,但心理師要我帶來給大家參考。我認為按照上次開會的決議,應該把張同學安置到特教班的。」
這麼直接又強硬的發言,讓與會的溫度降至冰點,我環顧全場,沒有老師有發言的意圖,有些人還露出不已為然的神情。
「謝謝導師辛苦的紀錄,特教班的劉老師也花了許多時間陪張吉旺,可不可以也給一些意見?」主任似乎仍嘗試改變現場氣氛。
「張吉旺在國一時,有半年多的時間,我們也嘗試讓他在早自習跟放學前到特教班上課。大概對特教班這個名稱反感吧,他不太願意來,動輒欺負特教班學生,罵他們白癡。」劉老師總能平靜地看待吉旺。「特教班學生,除了在智能方面有發展遲緩的現象外,更有些孩子有情緒障礙。張吉旺在言語及行為上均具攻擊性,如果長時間將他安置在特教班學習,對身心脆弱的同學影響很大。像洪均是個高壯的自閉兒,平時不說話,一旦受刺激而情緒失控時,就極具侵略性。他花了近兩個月才適應特教班的環境,但張吉旺才來幾個早自習,洪均就常摔東西……。洪均一旦被激怒,還會出手打同學,老師們要攔都攔不住。」
陸續有三四位老師也接口表示張吉旺真的很難搞,無論用軟用硬,對他似乎都沒啥作用。會議進行至此,結論已經呼之欲出──張吉旺無論放到哪兒都會引起軒然大波的!此時,主任輕輕碰了我一下,示意該是我提供一點專家意見的時候了。我怔了一下,面對這麼僵的氣氛,再說什麼大道理,只怕會讓大夥哭笑不得。如果真得發言,就以「讓大家散會時的心情能輕鬆些」為目標吧!我向主任微微一笑,表示「可以上場了」。
「張吉旺的確是讓人超乎想像的頭疼小子,正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期望可以把他教得「正常點」,然而奇蹟並沒有發生,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徒勞無功,吉旺來學校的情況仍是停在原點,這讓我們心底都受了傷。」我努力地想讓與會的老師們知道,面對吉旺的挫折感已經夠苦了,無論氣自己或怪別人,只會讓心底「苦上加苦」。
「說真的,他不喜歡讀書卻還天天不缺課,可見得學校是他喜歡來的地方。早該在校外出事的孩子,還能留在校園內撒野,顯然我們這些大人對他的用心,並沒有白費。」刻意的語帶輕鬆,只希望多給老師一些鼓勵,因為我深知「現代夫子」難為。雖然教育工作自有其樂趣與成就感,但「會累的感覺」有時難免會跑到「教育理念」的前頭,消磨掉對孩子投注的熱情。
我淡淡地說:「沒辦法,遇上了,誰叫他在我們的學區呢?」有時,對不如意的事情認命了,心裡反而會比較舒服。「我們一起幫張吉旺想個課表好嗎?或許可以安排一些適合他的活動,就算沒法子讓他進步,至少大家合作看著他,出紕漏的機會總會少些。」
其實,在我心底一直有個想法:如果每個跟學生接觸的老師都能把孩子當成「我們」的學生,而不是你班上的學生或我班上的學生,我相信教育的力量絕對不只是相加而已。
只是,會場上仍沒有人接腔。可能怕一接腔,事情就會降臨到自己身上吧。誰會想把麻煩往自己的身上攬呢?
就在進退維谷之際,下課鈴聲響起,這表示有許多老師得準備上下一堂課了。我強打起精神收尾:「非常謝謝各位老師在百忙之中撥空來開會,綜合大家的意見後,我們可以確定張吉旺同學既不適合到特教班,放回原班也不恰當。經由大家的分享,我們更瞭解這個孩子的成長背景及現況了,我會在一週內與各處室主任及各位老師溝通,將張吉旺同學的課表安排出來。」擔心老師們散會後的失落,我忍不住再度叮嚀:「但願大家在這場長期抗戰中都要照顧好自己,有吉旺最新消息時,別忘了互相交換喔!」
只見李老師搶先第一個步出會議室。對比其他老師三三兩兩的談天,我知道她對這場會議並不滿意。
躍上火線
到底安排什麼活動能對他的學習有幫助呢?面對這位仁兄,傳統的教學方式只怕拿他沒輒。想要產生一些「有計畫的改變」,需要多一些設計,也還需要更多大人的幫忙,但剛進校園的我,又能有多少籌碼呢?
避開會跟吉旺產生衝突的老師後,無論是特教班、資源班或是原班,只要是野人還能參與的課程,全都加了進去;甚至連總務處的工友、訓導處的警衛及輔導室的愛心媽媽,都一併考量進來。苦心設計如此「多元」的課程:連澆花、整地,還有校園巡邏都算在內,好容易才將一週填滿!萬一課程中出了狀況,就轉交個案管理者(case manager)處理。找不到適合的管理者,那麼堂堂學校心理師,當然得責無旁貸地躍上火線!
隨著新課表的進行,我跟張吉旺「過招」的機會也與日俱增。面對這樣一個能力有限的孩子,我依行為學派(behaviorism)的觀點:看哪些言行是值得保留,就給予正增強;哪些言行不是他該表現的,就施以懲罰。希望透過這些「形塑」的過程,讓無法無天的野人得以開化。
雖然他講話時有點大舌頭,甚至得不時吸著鼻頭上那兩掛隨時會掉落的鼻涕,但他的模仿功力,幾乎已到了維妙維肖的程度。舉凡立法院彼此罵人的對白、鎖碼頻道的露骨表演、選舉時灑狗血式的造勢,他都能生動、即興的演出,他甚至故意把陳進興當英雄,要其他同學,甚至老師小心一點。由於他說得頭頭是道,有些孩子跟大人,居然擔心到跑來向我要求保護。有的時候,連我也不禁覺得這渾身怪味,連名字都不太會寫的野人,實在有他的一套。
其實,我心底早知道,學校除了該與張爸爸討論吉旺的安置問題外,更該主動跟張父保持聯繫。從「系統」觀點來看個案輔導,應該與個案周圍的重要他人多建立關係,如此,在碰上狀況時,才可以多些施力點。但有關吉旺爸爸的訊息,多半是「傳說」:打電話罵校長,放話要教育局、立法委員來學校查,還有叫老師或其它學生家長在路上小心點等。在街坊上對張爸爸的風評也不佳:喝酒、髒亂,還有一些關於老婆跑了的老八卦。我心想:連野人都還搞不定的我,要想越級挑戰,會不會自取其辱?
只是聽多了張吉旺說跟「條子」如何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和他經常要脅同學「如果不如何如何,便把藏在家裡的『黑星』帶來」的話,我決定順水推舟,對他一副擁槍自重的說詞猛吐槽,要他帶我去家裡證明「所言不虛」,另外,也請他轉告父親我將造訪。
也不知是激將法成功,還是跟他的關係仍在蜜月期奏效,他竟鬆口答應。滿心期待中,兩個禮拜過去了,我得到的回覆是「我爸很忙」。禁不住我一再哀求,甚至說出「即使晚上九點也可以騰空出來拜訪」,張爸爸才終於答應。
從獲得通行許可的的那一刻起,我就有股要進入古堡探險的奇異感受──既緊張又期待,因為張家一直被層層神秘籠罩著:家裡髒得沒上樓就聞得到氣味、沒有電話、沒有水、走路一不小心會被絆倒…。到底這個媽媽早年就逃掉的家庭是什麼樣子?那些七嘴八舌的傳聞是真的嗎?張吉旺的話又有幾分是真實的呢?
「六點半,明德春天大門口」,這是我跟他的約定。沒直接約到他家,是因為他告訴我他家在市場邊,怕我不好找。
就這樣,我從六點二十五分就站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一直等到七點。從滿心期待到承認自己被他耍了,我的心情開始憤恨起來。
很難形容這股決堤而出的「氣憤」,那是種混合承認自己失敗與覺得自己很傻的感覺。自以為在這段時間裏跟他的關係不錯,自以為自己這樣的付出應該可以讓他感動。如今事實擺在眼前:我所有的努力,根本不被在乎!
本想回家算了,等他明天上學後再來「修理」他。但越往回走就越不甘心!我突然決定按照門牌號碼殺到他家,總之,我要他給一個交代!左繞右轉、東問西問,我來到一棟不起眼的四樓公寓。
「古堡」當前,我竟躊躇了起來,見面到底該說什麼好呢?二樓吉旺的家有隱約的光影閃動,好像有人在看電視。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跑這一趟了,要我空手而返豈不窩囊!就按電鈴吧!
一聲,沒反應;兩聲,沒反應;我鍥而不捨的,用力按,甚至連按十秒不鬆手,還是毫無動靜。
咦!電視的閃光突然熄滅,莫非有人在,卻存心不開門?正狐疑間,一旁理髮店的老闆娘出來問我找誰。想不到我為了進入這神秘的野人之家,已經有些失態了。我趕忙說明自己是學校老師,想到二樓學生家做家庭訪問。
「怪莫歐,七早八早就對後門拴出去嘍!」老闆娘恍然大悟的說。「老師,是不是吉旺又做派代誌?伊老輩五點瓦都出去啦。」
我楞了好一會兒,才回神道:「那張吉旺在家嗎?」
「賊哇都不清楚嘍。」老闆娘邊講邊走回店裡,留我呆呆的站在原地。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明明不得其門而入,卻不願空手而返。我不管已經呱呱叫的肚子,決定進入理髮店跟老闆娘聊聊這傳說中的「張府」,順便等吉旺或他父親露面。
果然阿吉跟他父親在這一帶臭名遠播,老闆娘如數家珍地道出吉旺家十幾年來的傳奇:原來吉旺的爸爸貪杯,跟吉旺的媽媽長年不合,在吉旺一歲不到的時候,他媽媽就「細軟款款」地消失無蹤。吉旺這孩子就在有一頓沒一頓的情況下長大,偶而會到麵攤幫忙洗碗混口飯吃(野人也會打工?);因為「三隻手」而進出警局也發生過幾次(難怪他會告訴我跟派出所「很熟」)。有時則騎個腳踏車和附近六、七歲的孩子瘋在一起(原來他所謂的「帶小弟」真的是帶小弟弟)‧‧‧
「公實在的,這囝仔嘛是就可憐耶!」老闆娘感慨地說著。
聽到老闆娘這樣說,我的認知開始錯亂!這個令許多人日夜不得好眠的「猴死囝仔」,在其龐大身影的背後,怎知竟埋藏了這麼多悲哀。
看到牆上的鐘已近九點,我決定不再等了。一出門,卻見吉旺正跨過一樓大門。就在他轉身想避我之際,我脫口大叫:「張吉旺,站住!你這什麼態度?」
他停下腳步,沒回頭,操著有大舌頭干擾但江湖味很重的口吻說「衝瞎啦?」
傻流氓一下子變真流氓,讓我猶豫了一下,但憋了整個晚上都找不到人的委屈,還是讓我鼓起勇氣拋出「你說話不算話」來一吐滿腹鳥氣。
「怎樣?」口氣有些軟化,似乎自知理虧。
「你就是這樣對待我嗎?」才講完就後悔了,因為我一時的「真情流露」,卻將阿吉與我的關係推向僵局。
他站在原地五秒不動,終究頭也沒回地走了。
這一仗下來,我決定對他付出的真情「暫停扣款」,因為,我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投資」,到底有沒有明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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